农民工工资这两年来大幅度增长,反过来给我国的农业生产带来了深刻的变化——农民在种地时,越来越多地计算人工成本,不仅是雇用别人的,也包括自家的。这对目前我国分散的土地经营模式产生了巨大的冲击:人均一亩多耕地算不出工夫钱来,很少人再在土地上“精耕细作”。
今年花生米行情看好,5元一斤的价格多年不遇。可秋收时节,记者在山东花生主产区之一的莒南县采访,发现一件怪事。农民雇人收花生,很多在干活前会这样叮嘱雇工:收得粗点,不用太细了。收得粗点,就意味着会有些花生果遗漏在地里。谁种地,不想把长成的庄稼收回家?
收花生多用一个工
种花生的总账就得亏
仔细进行了解,才明白农民这样叮嘱的原因。花生收获基本是靠人工,一个工一天80元钱,还要管顿中午饭。收一亩花生,从耕出来到抖掉泥土,再到摘果,至少需要10个工。如果收得细些,一亩地能多收一二十斤花生米,可要是因此多用了一两个工,种花生的农民算总账就亏了。
无棣县西小王乡后王坟村54岁的王玉春去年和老伴两个人种了35亩棉花。一斤棉花卖不到4元钱,可雇人拾一斤要支付1.3元的雇工费用。到后期,老王和雇来拾棉花的人商量:拾来的棉花,咱平分,也不再给你们雇工费了,行不?拾棉花的不同意。最后,地里的棉花少而且质量也不好,拾完了一天的棉花,老王又和雇工们商量:拾来的棉花你们全拉走,我也不给你们工钱了,行不?雇工们说:棉花你留着,还是给我们工钱吧。
遇上干旱
花钱费工浇地不合算
莒南县农民以前收完花生,会在自家地里插上几根树枝。插树枝的意思是:这块花生地还没有复收,现在活多,过几天会再复收的。现在,没有农民在地里插树枝了,年轻农民急匆匆地把花生收回家,就到附近的企业打工了。把一亩地翻找一遍要一天的时间,能复收十来斤花生米,卖50来元钱。有这个时间,还不如到企业打工,一天挣100多元,活还轻松。现在,到这些不再插树枝的地里复收的,都是些六七十岁、不再种地的老人,他们在家也是闲着,到地里收一点算一点。
去年麦收时,记者老家所在的那个山区村,一半以上村民的小麦几近绝产。绝产的村民没骂娘的,倒是丰收了的几户村民骂了娘。这几户村民的地在河边,种上后看旱了,就找来亲朋,架上抽水机,扯上管子,浇了一遍。后来又旱了,想到已经浇一遍了,只好再浇第二遍。就这样,到小麦收获时,他们浇了5遍水。一亩地收六七百斤小麦,能卖六七百元。这个账他们越算越生气:不算浇地的油钱,不算浇地时请亲朋帮忙管的饭钱,就是浇地的时间用来打工,也能挣六七百元。
粮食生产,事关国家安全,不能只算经济账,可作为一个具体的农民,能算的,也就是家庭收入账。
今年麦收期间,因遭遇阴雨大风天气,我省部分地区小麦出现大面积倒伏。记者在德州、滨州等地采访时发现,面对倒伏的小麦,面对上涨到一亩地120元的机收费用,几乎所有农民选择的是等小麦联合收获机,因为小麦倒伏后机收至少要多耗用一倍的时间,小麦联合收获机在当地根本忙不过来。地里倒伏的小麦正在霉变、发芽,农民宁愿到公路上等机器,也不愿用镰刀割。商河县玉皇庙镇一位妇女割了一个小时,只割了个地头,看看周围没一家用镰刀割麦的,她也不干了:“我一天最多能割半亩,再打晒出来,至少还要一天的时间,也就能打出200来斤小麦,卖200来元钱。这样算,我不如用这两天的时间打个工,割麦子这么累。”
机器漏收的小麦
少有人割回家
夏收、秋收时节,记者行走在丰收了的土地上,感觉到农民“颗粒归仓”的意识正在逐渐成为历史。机器收小麦,地头地边会漏收一些,上了年纪的农民还用镰刀割下来,年轻农民很多不愿再费这个事:割下来还得晾晒脱粒,收个三五十斤麦子,用上一天的时间,不合算。收来的粮食在硬化路上、村边打麦场晾晒,晾晒完了,晾晒场地附近遗落的到处都是粮食,在地上抓一把,可以说三分之一是粮。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些遗落的粮食,因为他们可以用从土里分离出来的时间,挣比卖这些粮食更多的钱。
但我国的粮食安全在意这些粮食。在意每亩地多收三五十斤,在意地头场边遗落的每一粒粮食。因为总算起来,每一亩地哪怕多收几斤粮,全国都不是个小数。
可当种地尤其是种粮效益低人工成本高时,很少有农民会在意一亩地多收个三五十斤,因为从经济上算,有些情况下的增收,反而导致农民家庭收入的减少。
